第27章 坊槐花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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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美食譜升級◎
很快,韓新宇就借了紅豆的手機，註冊好了微博賬號，隨即把ID改成了陽光快餐店。從李思文那認領了身份，又發了在店裏拍照的當日特色菜和奶酪果子冰,韓新宇以細膩的文筆描繪了一番紅豆做菜的過程。
很快就有網友跟著過來了,關註也從0跳到了500。
“流口水,看起來就好好吃！”
“啊啊啊,這個甜品，我在夢裏吃過的。”
“我餓了。”
……
紅豆看得瞠目結舌,“沒想到這麽多人關註啊。”
“那當然，紅豆，今天可是被影帝轉發了啊。”李思文說。
韓新宇還在旁邊提議：“不然以後咱們每天都把店裏做的菜發一下，這個號養起來,以後紅豆你肯定用得上。”
“沒錯，我也覺得。雖說是酒香不怕巷子深,可是紅豆你的這一手好廚藝那可得用上啊。”李思文順手就關註了。
紅豆看著他們倆，咽了咽口水：“行，那我也試試。”
此後，果然每天都把當日菜肴拍攝發到了微博上,光是看圖都惹起了網友們的垂涎,甚至他們還都每天都在這個號下打卡。
紅豆大受震撼。
而店裏更是蒸蒸日上，一道用餐時間，食客們是一窩蜂地擠進了陽光快餐店裏。每日的營業額甚至還升了好多，就是太累了。而且紅豆為了準備覆考的事情,每天晚上還得花上兩個小時進行覆習,上網課,背單詞,所以也就並沒有發現韓新宇最近有點兒不對勁。
春梅就發現了，最近韓新宇時不時跑出去打電話，有時還一臉猶豫，一對上人就笑得陽光。這就是心裏有事了。
她在猶豫要不要和紅豆說。
其實春梅沒有看錯，韓新宇就是心裏有事。
“伯母，你別勸我了，我現在不想回去。”
“……我沒有生氣，我現在挺好的啊。”
“什麽叫小飯店不適合我，我覺得挺好的啊，你們別看不起人。人家可不比你們差！”
一向陽光滿面的韓新宇面容陰暗，聲音也變得尖銳起來。
紅豆走出來時，正聽到這麽幾句話，頓時住腳了。
韓新宇正匆匆掛斷電話呢，回頭看見她時，怔了一下。
“新宇，你……沒事吧？”
“沒事。”韓新宇斬釘截鐵，頓時又笑：“就是家裏的一些事……我進去幫忙。”
看上去並不想讓紅豆知道太多。
“好。”紅豆尊重他個人意願。不過幾次三番地發現他打了電話，或是在旁邊發信息，神情都挺凝重的。看樣子，也並不是一件簡單的神情。
甚至，紅豆還忍不住猜測，他這是不是和家裏鬧矛盾才跑出來的。畢竟，看他的衣著舉止，實在不像是個普通人，在店裏當個服務員實在是屈才了。
想歸這麽想。可韓新宇始終不提，她也不好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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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世華又來店裏了，這一次他還帶著采訪、撰寫過紅豆和陽光快餐店的美食雜志《悅食》。
翻開雜志，這是一個專門的彩色封頁專欄，蘇世華的文字利落幹凈，又帶著獨屬民間的煙火氣。配上剁椒魚頭、樸實的陽光快餐店圖片，店裏的人們真是看得津津有味。
“哈哈，這拍得不錯。”
“這寫得也好。”
紅豆臉頰上染著點紅，對於上面蘇世華對她個人的評價，她覺得自己有點不足矣。
“那是紅豆你太謙虛了。”春梅說。
“可不是，我覺得紅豆大廚當然配得上蘇老師文中所寫。”李思文也說。
“今兒是個好日子，紅豆，咱們是不是得慶祝一下。”來到店裏們湊熱鬧的人們紛紛起哄著。
韓新宇只走了一會兒神，聽到大家的話，也跟著起哄說：“紅豆，咱們這還真得慶祝一下，正好蘇先生也在這個。”
紅豆想想，“我昨天做了一道肉皮凍，大家嘗嘗？”
“肉皮凍！”
“想起來就覺得香。紅豆，你又偷偷做好吃的了！”
紅豆聽到他們的話，哭笑不得，“哪有，就是做個小零食，準備晚上溫書吃呢。”
來店裏的不少熟客都知道她在備考，所以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。
倒是蘇世華有點兒興奮：“梁小姐，我可以嘗嘗嗎？”
“當然可以。”紅豆笑。
她從冰箱裏端出了那盤肉皮凍，取下盒蓋，大家只見得那玻璃碗裏堆疊漂亮的肉皮凍，仿若新月清輝，又似花樹堆雪，晶瑩剔透，冰冰涼的。
一人取了一雙筷子。
蘇世華是客人，所以第一個夾。他心情稍微的激動，這是在一見到這美麗的賣相時，忍不住酸了一句文：“如冰玉蝴蝶，撲簌輕盈。真幹凈漂亮。”
就連筷子夾起來都輕微地顫了一下，十分地Q彈。
紅豆從旁邊取了蘸料汁的小碗，“蘇先生，你蘸著試試。”
料汁是酸醬辣味口的，肉皮凍稍微浸了一下，就能放入嘴中。味道真是絕了。蘇世華臉上露出一個享受的神情，蒜味和醋味在那又涼又滑的豬皮凍上，和舌頭無疑，沒有一點兒異味，只有它獨有的彈軟。
“好吃！”到這個時候，說多了，反而都不如好吃兩個字有力。
聞言，大家也紛紛地湊上來了。
你一塊，我一塊，玻璃碗裏的肉皮凍裏去了大半，大家的臉上都是驚訝，續而覺得美味的神情。
“好多年沒吃上肉皮凍了，這可比我吃過的要美味多了。”
“以前吃肉皮凍，都是在年夜飯上吃的。我爺爺還在世的時候，做出來的也這樣好吃。”
“好正宗的肉皮凍！”
韓新宇也一掃陰郁心情，吃了一塊，靈舌一品，也忍不住嘆服地追著紅豆的身影。“怎麽才能做得這麽好吃呢？”
肉皮凍的確是好吃，無論大人小孩都愛吃，就是做法繁瑣，且容易做壞。
紅豆聽著他這一聲不自覺地發問，還真以為他好奇呢，臉上帶著爽朗的笑容，當著大家的面，倒也把自己做肉皮凍的過程說了。
“其實……倒也不是很難！”
不過要想做好肉皮凍啊，那可不簡單了。肉皮凍的主材料豬皮本身是廉價的，可是處理起來那可不容易。
她當初為了學到這道菜，可是一連好幾天都撲在廚師空間裏才解鎖好了，也主要是學處理豬皮這個手藝。
豬皮買好，首先就要把肥肉刮得幹幹凈凈，豬毛也處理得幹幹凈凈，不留一絲汙漬。過程中細心，去掉異味，且不能留有太多的豬油，豬油多了，肉皮凍就不會那麽透明漂亮。
它是冷盤菜，靠蘸料吃。
所以，重頭戲是在熬豬皮凍上。
想要做好皮凍，還得耐心。火不能大，鍋裏的水要半開不開，守在鍋邊，熬煮著，等待著，細心呵護著，待豬皮粘手。紅豆當時還趁著這個功夫，背了100多個單詞。
而肉皮凍做好了以後，放涼，入冰箱，隨吃隨取。至於蘸料，最好是多放點兒醋進去，這樣又解膩，又開胃。
“妙啊。”蘇世華聽完，嘆服地說：“說起肉皮凍，它其實就是一道北方菜，據說是努爾哈赤在行軍路程中無意發現的。北京、山東、東北等地，比較常見，東北的皮凍是傳統版本，什麽也不加，單純清水熬制，又稱之為清凍。只有凍，沒有皮肉，顏色乳白，切條塊蘸料吃。還有花凍，肉皮凍裏混著切好的一條條肉皮，肉凍入口即化，嚼勁不錯。至於北京和山東的肉皮凍，都是混凍，加醬油、老抽，顏色為醬色，放黃豆、花生、雞肉，蘸著蒜醬吃。”
有學問的人就是不一樣，這一開口，就叫大家嘆服。
紅豆只是做菜，不曾了解過這些食物的背後，此時一聽說，也起了濃厚的興趣。美食譜裏不應該只是單純地記載著做法啊。
她不知，在她心裏起了這個想法的時候，在她腦海中的美食譜忽然散發出一陣奇異的光彩。
惹得紅豆短暫地失了神。
不過，一會兒她也沒有研究出是什麽問題。只能等，有空的時候進去瞧瞧。
韓新宇笑著說：“紅豆做的這肉皮凍也十分豐腴清爽，很有嚼勁。”
聽他這麽說，食客們也紛紛認可。
很快，那一玻璃碗的肉皮凍也快被掃蕩一空，紅豆趁機趕緊嘗了幾塊。
這一天晚上的時候，紅豆並沒有如以往那樣溫習功課，而是早早地就進了廚師空間裏，她等待已久了，一星菜肴也都全部都點滿了經驗值，不知不覺她的廚藝值在美食譜裏的評價也達到了一星級廚師，對應現實世界，應該大大小小的是個餐廳的中級廚師了。
今兒，就是該她解鎖美食譜的二星菜譜的時機了。
紅豆緊緊吸了一口氣，還有點兒小緊張。就在她默念解鎖的時候，赫然發現半空中原本金光閃閃的美食譜開始快速翻頁，且煽起了風流，她似一片樹葉般輕飄飄地就被卷了進去。
準確來說，在廚師空間的，應該是她的靈魂。原本窗明幾凈又古典又現代的廚房開始扭曲，變形，這可把紅豆嚇了好一大跳。
不知什麽時候，她身邊的場景已經完全變了。
只見得原本那些模糊的影子已經化為人形就在身邊，四處都是嘈嘈雜雜的聲音，熱火朝天的。
“說你呢，發什麽呆？”
“趕緊的。”
“來個人，來個人……”
紅豆擡頭就見身邊場景完全變了，眼前的一切仿佛就像是電視劇裏上演的民國廚房，人來人往，竈臺上熱鬧地炒菜，火苗兒都要躥進鍋裏，穿著縫補衣衫的壯年中年，敦敦敦正在切菜的少年，胡蘿蔔、卷心菜都切成絲兒。有正在用蘿蔔雕花的，一盆盆水兒洗菜的，燒火的，端菜的，可忙活了。
而指揮若定的正是一個幹瘦老頭。“火大了……快點兒，那道西湖醋魚趕緊上，外間正在等著呢。”
她後肩被人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。
“還在這個躲懶，快去洗菜，你還想不想學切絲兒了？”
紅豆回頭看見一個小少年正對她擠眉弄眼。
“你……”紅豆還完全沒有反應過來，就被他拉著到外面堂屋了。
“哎，上哪鬼混了，趕緊把這盆蘿蔔洗了，一會兒還得用呢。”旁邊人說著。
紅豆被迫開始洗白蘿蔔，嘖，這白蘿蔔又大又壯，重點是很新鮮，紅豆也就只在美食空間見到過這樣好的食材。
不對，這裏是哪？
她洗著洗著，腦子回竅。
正在往井裏打水出來的小少年還在念叨：“你啊，知道你想用刀，可咱們不是學徒嗎？得洗一年菜，管事見著行了，咱們才能拿菜刀。下次可別在廚房裏幹站著了，文師傅是沒空瞧見，不然咱們又得挨管事罵了？”
“咱們是學徒？”紅豆眨眨眼。
小少年：“對啊。”
“那……你叫什麽名字？”
小少年一聽楞了，趕忙把手一搭在紅豆的額頭上，奇怪地嘀咕著，“你這也沒有發燒啊。”
紅豆一雙眼睛瞧著他，清澈幹凈像水一樣。小少年被她看得耳根子一紅，“韓清啊，你忘記了？”
紅豆抿嘴：“你認識我？”
“紅豆，咱們一塊來學藝的，我能不認識呢。”小少年這下著急了。
“你別……我沒事。”
“你好好坐著，我來洗吧。我看你不大對勁。”小少年韓清占了盆，他只是把袖子往上一撈，動作十分利落幹脆，拿起抹布洗著白蘿蔔，一擦新鮮的泥兒就去了。
紅豆也搞不清現在是什麽狀況，只能坐在旁邊的小墩子，一邊看著這院子裏熱鬧的場景，一邊瞧向不斷捧著盤子跑出去的快腿小廝。
很快她也弄明白了，這裏應該是一個酒樓的後廚，還是民國的酒樓後廚。
至於她怎麽來這個的，肯定是美食譜的原因。
不知為何，她的心情還挺平靜，似乎能夠接受一切。小少年韓清還挺擔心她的，時不時還問候他一聲，紅豆試探地從他嘴裏挖出一些事情。
也許是因為少年的緣故，韓清根本沒什麽心機，也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勁。
她漸漸地弄明白了，這裏是廣陵府的雀花樓，她和小少年韓清都是雀花樓廚房裏的學徒，已經進來一年了，因為一直摸不到菜刀，“她”最近心情不大好。
“紅豆，你別急啊，文師傅最近打算收一個弟子，咱們肯定有機會的。”韓清苦苦勸說，生怕她想不開。
這個文師傅，在他的描述裏，也就是這個雀花樓的主廚，也是江陵府最厲害的廚師，不謙虛地說，還是江南一帶的神廚，許多達官顯貴都以吃上他的菜為榮。
紅豆腦子還是嗡嗡地響著呢。她還不知道美食譜把她放在這裏來是做什麽的？
“沒事，我……”紅豆這句話還沒說完呢。
就聽到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，“文師傅做紅煨魚翅啦！”
“咱們趕緊去瞧瞧。”
“文師傅不是做江浙菜的嘛，怎麽還做湘菜了？”
“今兒肯定是那位爺又來了！”
學徒們、年輕的師傅們聽著聲音全都往廚房裏去了。紅豆一聽到紅煨魚翅，也是好奇，而小少年韓清更是無比激動地拉著她的手，“紅豆，咱們也去瞧瞧。”
在他看來，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學師時候，還是大菜，文師傅最擅長的一道菜。這不，他們到的時候，幾個壯年人把門都攔住了，大家也只能圍在外邊看，只見裏間幹瘦的文師傅一雙枯瘦的手正拿出一個湯盅，他旁邊幾個年輕的廚師切料，拂弄雞湯，或在側幫忙。
小少年韓清激動得臉都紅了。
紅豆也認真地瞧著。
紅煨魚翅她聽說過，也就是在上次做魚翅瓜湯的時候百度了一下魚翅，當然，現代早已經不用魚翅了，都是替代品。
但見那雙幹脆枯瘦的手從彩花粉底湯盅中取出了早已備好的魚翅。
紅豆聽到小少年韓清說：“這一定是玉潔魚翅，據說它可是魚翅中的上品，發得真好，真漂亮。”
紅豆凝視了一眼，雖然離得遠，可也見它水晶般的剔透。
文師傅神容若常，他那一雙手卻穩得不行，細心地用白稀紗布包好了魚翅，旁邊的廚師已經把大碗缽備好，竹箅子墊了底，準備好了熬得清香蜜色的雞湯，切得漂漂亮亮的姜蔥。
文師傅一言不發，親自往裏面註入適量的雞湯、花雕酒、姜蔥，就蓋上了蓋子。
熱氣撲騰，就這麽靜謐了半個小時，大家該忙活的忙活，看熱鬧的看熱鬧。時辰一到，又紛紛地過來了，只見文師傅從裏面取出了煨好的魚翅，白氣輕輕，香氣撲鼻地牽人魂魄。
“好香。”縱是嘗過了不知道空間裏多少美味的紅豆，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。
其他人更加如此。
煨魚翅的這道湯文師傅沒要，旁邊的年輕廚師卻樂呵呵地用湯盅盛了，放在旁邊，對管事使了一個眼色，想來是留給他的。
文師傅不管，他滿心眼都在魚翅上呢。
他接過年輕廚師們遞的五花肉墊底大碗缽，魚翅放在上邊，接著放下一只大母雞，一只豬肘，花雕酒慷慨地灑落在肥雞肘子上。
接著，加水沒過肘子，蔥姜鹽放下，大火燒開後，轉小火。
待日影兒漸漸地向嘉樹花影裏移去，暮色如金灑入了院子裏，又不知何時，天幕也變得墨藍。
那股攝魂奪魄的香氣越來越濃。
紅豆和韓清剛才被催著洗了不少的菜，還在這美妙的香氣裏吃了一頓沒有滋味的晚飯。
“開了！”年輕廚師喜洋洋的一嗓子，頓時叫喚來了看熱鬧的學徒雜役們。
還是依舊，門前人攔著，紅豆和韓清來得快，占了一個好位置，只見得文師傅令人掀開蓋子，那霸道的濃香頓時擠占了每個人的口鼻，多少人咽口水的聲音都開始響起。
端出來的魚翅散發著一種柔和的金色光澤，汁兒正慢慢地往下邊墜，可想而知是多麽的融爛。
裝入漂亮的彩花湯盅中，仿佛一朵正在盛放著的玉菊。
文師傅又取了濃汁、雞油下鍋酥了一下，就一下，便蓋在魚翅上邊。
這時，湯盅裏的玉菊也仿佛被水晶包裹著，呈現出它的絕代風華。
“好了，送過去！”湯盅一蓋，濃香遮掩，可是滿屋子的香卻仿若天堂般的美妙。
“好嘞！”
文師傅忙完了，正被笑得如菊/花的管事諂媚著，幾位年輕的廚師也都圍著他。
韓清戀戀不舍地移回視線，喉嚨一動。“好香啊，要是能夠嘗一嘗就好了。”
紅豆何嘗不是這麽想的。
可惜，他的這句話惹來了一邊人的嘲笑：“真是鄉下來的小子，你知道這魚翅是什麽嗎？”
韓清並沒有和他們爭辯，廚房裏是最講究輩分的地方了。只是眸底有些黯然。紅豆註意到了，“你沒事吧？”
“沒事，總有一天我也會像文師傅一樣。”少年低低地朝她說著。
“嗯。”
紅豆的意識再次回籠時，發現已經是次日了，雀花樓的廚房依舊是那麽忙碌，而今天有點兒不一樣了。
管事沒讓他們倆繼續洗菜擇菜，反而是叫他們去砧板那兒切菜。
聽說今天城裏白家的姑奶奶準備素宴，什麽萵筍、包心菜、菠菜、竹筍、蘑菇、雞毛菜、胡蘿蔔、白蘿蔔等等，豆腐、藕啊都要切，廚房裏的人快忙活不來了。
“趕緊的，都趕緊的，可別耽誤了時辰。”管事的嘴上都忙得起泡了。
切菜的學徒們普遍年齡都在十七八，這個年齡都已經娶妻了，瞧見紅豆倆小孩也是笑瞇瞇地指點他們，並沒有那種防備嫉妒之心。
小少年韓清鼓勵她：“好好幹，文師傅可都在看著呢！”
紅豆拿著菜刀，也跟著緊張起來了。
小少年韓清雙目註視著砧板，刀起刀落，切絲兒、塊兒，平切橫切，整齊幹凈，清爽利落。
看得紅豆一楞一楞的，再看旁邊這些切菜的學徒，真是十二種刀工，般般厲害，讓她自行慚愧。
說起來，一直以來她都在學習美食譜裏的菜肴，刀工方面沒什麽進步。好不容易有這麽個機會，她得好好學習才行。
紅豆的目光也變得堅定起來，她認認真真地觀察著大家，一天跟下來，閑時聽著他們聊天，又從中學到了不少的技巧，被指點改進著。累是累了點，不過實在滿足。
管事的似乎也擔心他倆身上出問題，時不時過來巡查一般，看見韓清身邊切的菜，滿意地點點頭，看見紅豆時，雖然輕微地走了一下眉頭，倒也沒說什麽。
紅豆頓時松了一口氣。
就這樣，日子漸漸地過，每日切切菜，練習刀工，紅豆都快不記得這是一個夢，還是那些記憶是一個夢了。她很喜歡這裏，和小少年韓清混得越來越熟，不知什麽原因，她似乎一直出不了這個院子，有時一晃眼過去，又是一天。
看來的確是美食譜搞鬼！
要不然，還會真的以為自己穿越了呢。
她的刀工真是日漸精妙。
“不錯！”忽然自背後聽到文師傅的聲音。紅豆回頭就見這位江陵府第一神廚，伸出手拿了拿她切的雞肉絲，放入水中拔了拔。“叫什麽名字。”
“紅豆。”紅豆緊張地說。小少年韓清也和她一樣緊張。
“你們倆明兒開始跟著王聰。”
一個胖乎乎的廚師，笑瞇瞇地正瞧著他們倆，“文師傅都說了，以後你們倆就跟著我。”
真是驚天的驚喜，天大的餡餅，紅豆和小少年都是難以置信。
文師傅走開了，他去指點年輕的廚師們。
王聰卻笑著說：“你們倆不錯，文師傅也瞧中了，以後就跟著我學做菜吧。”
可以說這就是驚天的一大步，直接就從切菜的學徒升級到跟班的學徒了，外間不知多少學徒們都嫉妒地紅了眼睛。
王聰轉身後，韓清看著紅豆，興奮得眼睛都紅了。他無聲地說了一句話，“一起努力！”
從那天開始，紅豆兩人就不再切菜了，而是跟著王聰師傅處理著食材，從簡單的青菜開始，熬湯，涼拌，清炒、滑炒、爆炒，並且指點顛鍋勺功。
紅豆學得很認真，她也註意到文師傅時常過來瞧瞧，倒也不說什麽，一個月後，開始說那麽幾句話，每次他說的一席話都讓紅豆兩人醍醐一醒，臉紅不已。
紅豆更是拋棄了往常在美食譜裏學到的，認認真真地打基礎。
時間一長，果真是覺得這裏面有大功夫。
“紅豆，韓清，你們倆誰被文師傅看中了啊！”
“聽說文師傅打算在你們倆之間選一個弟子呢。”
院子裏大家說著，也有那麽一些帶著嫉妒心故意挑撥的，韓清臉都黑了下來。“胡說八道什麽，八字都沒有一撇呢，再說，文師傅自然有他的意思。”
大家被他一說，都紛紛住嘴了。
韓清卻擔心紅豆想多了，“紅豆，你知道我……”
“你說的沒錯，這是文師傅選的，咱倆是朋友，可不能因此生分了。”紅豆認真地說。
韓清：“你啊。”
也就個把月，小少年也如春天的樹一樣開始抽條了，身形開始修長起來，面容也變得俊秀起來。此時一雙眼深深地望著紅豆，裏間墨黑濃濃，仿佛有許多未盡之言。
“怎麽了？”紅豆問。
“沒什麽！”
紅豆總覺得他似乎有什麽話想說，“你耳根子好紅啊，沒事吧。”
紅豆靠近他要觀察時，又被他拍開了手，“我沒事！”
可臉卻微微紅的。
“紅豆，韓清，文師傅叫你們？”一個小學徒過來傳話，兩人都怔了一下，隨即跟著去，沒想到這卻不是去廚房，而是去一個堂屋裏。路過的人們看著他們都似笑非笑，面孔有點兒猙獰，更多是嫉妒。
這時，紅豆也隱隱明白了。
難道是這位文師傅終於決定要收徒了！
正好，她和韓清對視上，他也很緊張，但看著她更多是擔憂。
他猛然地牽住了她的手，頓住了腳步，“紅豆，不管文師傅收誰為弟子，我們倆都不能生分，你說過了的，咱們要一起努力！”
紅豆被他這番話震驚了一下，趕緊點頭。
卻見他笑了，色曉春花，幹凈清明。“走吧。”
在踏入堂屋的門檻時，他才松開了握住她的手。
屋裏，文師傅站著，他旁邊還站著管事們，年輕的廚師們，他們全都註視著紅豆和韓清，眼中帶著羨慕。
“見過文師傅，各位管事。”兩人連忙道。
文師傅不愛笑，可今兒他的心情卻委實不錯。“你們倆應該都知道，我很早就放話說過，要收一名弟子的。”
這句話釣得堂中央的紅豆和韓清，心肝都跟著顫了一顫，文師傅江陵府第一神廚的名號，可不是隨便說說的，在場的人都見過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廚藝，誰又不想得到他的真傳呢。
文師傅停頓的時候，整個大廳裏靜悄悄的。
文師傅哈哈一笑，“我本來是打算從你們中選一個的，可是啊，你們倆都好，我實在選不出，花了眼，就決定一起收了。”
此話一出，滿堂都驚訝了。
紅豆和韓清更是喜不自勝。
“師父。”
兩人跪地敬茶，又立了名分，韓清為師兄，紅豆為師妹。從此跟在文師傅身邊學習。
文師傅雖然是江浙人，可學得雜，十大菜系都稍微精通，更是擅長蘇浙菜。
紅豆韓清兩人跟在他身邊學習，只覺得面前如同一個沒有底的海洋，一年又一年，少年變作青年，他們倆也漸漸成為了雀花樓的廚師。
“師妹，今兒做的這道宋嫂魚羹，你看我的如何？”兩人經常一起學習，也一起比試。
紅豆嘗了一下，臉上露出笑顏：“師兄，不錯哦。鮮嫩可口，微酸味美。這道菜可以算是出師了。”
韓清也跟著笑：“還是師妹厲害。我啊，天賦不夠，努力了來湊。”
許是學了美食譜那麽的菜肴緣故，紅豆在做菜上顯示出一種獨有的天賦，經常為文師傅所讚嘆。
韓清舌頭靈，品菜更是能夠觀察細微之處。
“師兄，咱們倆就別說那麽多客氣話了。”紅豆無奈。
這些年跟在文師傅身邊學習，光陰如梭，一晃五年。漸漸地，她都快分不清，這到底是現實，還是虛幻了。
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。
開始她還想，後來漸漸地就不想了。
也許這樣也不錯。
正是春季，百花綻放，院裏的槐花樹都開出了白嫩如雪的花兒。紅豆讓小學徒打了槐花，打算給文師傅做個槐花飯，他就念著這一口。
“有看見我師兄嗎？”紅豆找了半天，沒見韓清人影。
幾位廚師笑著說：“紅豆，你師兄出門啦！”
“他不是去富記了嘛。說是給你買蕓豆卷去了。”
紅豆納悶，應了大家一聲“曉得了。”
卻見他們都笑瞇瞇地望著他，露出了些許不可言說的神情。也就今年開始的，每次打量她和韓清都這副眼色，真是奇奇怪怪的。
“童兒，你過來幫我洗槐花。”
“好嘞，紅豆姑娘。”
槐花飯並不難做，方法也簡單。原是一道簡單的豫菜小吃，她家師父的娘是北方人，自小為了節省糧食，到了春天就拿這道槐花飯哄他開心。
紅豆每年都給文師傅做，曾經在課本上出現的槐花飯，到現在已經是刻在了心裏的美好記憶。
小學徒認認真真地在一旁，把枝上的白色槐花摘了下來，一朵朵地洗了幹凈，開水燙過，捏去水分。
紅豆獎勵了他一塊丁丁糖，接下來便是自己的功夫了。
這弄好的槐花她細膩地拌上面粉，上鍋蒸上約20分鐘。調了一份汁兒備用，這汁兒用蒜泥、辣椒面、蔥花、醬油、醋。好了以後，拌著吃。
文師傅這幾天胃口不大好，紅豆做好了就給他送了過去。
下樓的時候，卻忽然覺得腦海裏一直沈寂的東西發出了璀璨的金光。
是她差點遺忘了的美食譜。
短暫地幾秒過去，她忽然隱約地知道了它的意思，是她在這裏呆夠了，也該離開了！
忽然，朦朧地穿過水面的一聲呼喊，喚醒了她。
“師妹！”
她擡頭看見樓下青年正提著一包糕點，朝她走來，俊秀的臉龐上還帶著笑意，一雙眼睛裏都是他。
“師兄……”
“給，你愛吃的蕓豆卷。”
“謝謝師兄。”
紅豆接過油紙包。
“你怎麽了，臉色不太好看？”韓清望見了她面容蒼白，罩著郁郁冷氣，擔憂地問。
紅豆一笑，“沒事。師兄，你等等，我給你拿一碗槐花飯來。”
“你又給師父做了槐花飯啊。好，我等著。”他說。
紅豆心頭匆匆，她要離開了，她不舍地看了他一眼，又看了一眼這雀花樓的後廚。背後還聽見韓清在說：“好久沒吃你做的槐花飯了。”
他的聲音慢慢地隱藏在沒有光陰的河流中，而她的身影也從那個時代裏剝落而出。
一晃眼，眼前又是窗明幾凈的廚房，她又回到了廚房空間中，半空中被金光籠罩的美食譜是合上的。
之前種種，仿若一場夢。
又仿若經年。
她心裏有點說不出的疼。
可是慢慢的，那些情感開始淡了，記憶還在，可卻沒有那麽真切了。
紅豆知道，是它在發揮作用！
她伸手觸碰到美食譜的時候，忽然發現和之前不一樣了，它完全大變樣了，又或者說升級進化了。
空星一星的菜，她解鎖了的，全部都化成了薄薄的一頁。就仿佛這些都是學前知識，而她面前的二星菜肴界面與眾不同——
只見那上邊十大菜系，中西餐分立兩側。旁邊竟然還記錄著她學過的所有菜肴，沒錯那都是在和文師傅、韓清身邊學習的，刀工、勺工、翻鍋三大基本功點亮，江浙菜學習進度60%，其他的也都有5%。
二星不像是她以為的一星，雖然需要解鎖，可是所有的菜肴都在她的面前，可隨意解鎖。甚至，她竟然還得到了一種隱隱的知識，知道了剛才那如同穿越時空的事情是怎麽回事。
那是二星的試煉關，也是以後一些高難度菜的試驗關，夢回一個年代，回到當年厲害的廚師身邊學習。
言傳身教，經歷時光煉化。
一旦通過，她將受益無窮，與此同時，一旦回到這裏，過去所經歷的一切情感都會慢慢淡化，不會傷害到她。
雖說如此，可是第一次體驗的紅豆，卻有一種不知是莊生夢蝶還是蝶夢莊生之感，心裏空落落的。也致她根本沒有細細研究這本變異了的美食譜，而是退出了美食空間，懶懶地躺在沙發上。
“不要再想了。”她告訴自己。
她沒有看手機，也沒有去查文師傅、韓清，她要徹底地把試煉和現實分割開來。
她是陽光快餐店的廚師，紅豆。
在這裏，她不再是文師傅的徒弟，韓清的師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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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快,韓新宇就借了紅豆的手機，註冊好了微博賬號，隨即把ID改成了陽光快餐店。從李思文那認領了身份，又發了在店裏拍照的當日特色菜和奶酪果子冰,韓新宇以細膩的文筆描繪了一番紅豆做菜的過程。
很快就有網友跟著過來了,關註也從0跳到了500。
“流口水,看起來就好好吃！”
“啊啊啊,這個甜品，我在夢裏吃過的。”
“我餓了。”
……
紅豆看得瞠目結舌,“沒想到這麽多人關註啊。”
“那當然，紅豆，今天可是被影帝轉發了啊。”李思文說。
韓新宇還在旁邊提議：“不然以後咱們每天都把店裏做的菜發一下，這個號養起來,以後紅豆你肯定用得上。”
“沒錯，我也覺得。雖說是酒香不怕巷子深,可是紅豆你的這一手好廚藝那可得用上啊。”李思文順手就關註了。
紅豆看著他們倆，咽了咽口水：“行，那我也試試。”
此後，果然每天都把當日菜肴拍攝發到了微博上,光是看圖都惹起了網友們的垂涎,甚至他們還都每天都在這個號下打卡。
紅豆大受震撼。
而店裏更是蒸蒸日上，一道用餐時間，食客們是一窩蜂地擠進了陽光快餐店裏。每日的營業額甚至還升了好多，就是太累了。而且紅豆為了準備覆考的事情,每天晚上還得花上兩個小時進行覆習,上網課,背單詞,所以也就並沒有發現韓新宇最近有點兒不對勁。
春梅就發現了，最近韓新宇時不時跑出去打電話，有時還一臉猶豫，一對上人就笑得陽光。這就是心裏有事了。
她在猶豫要不要和紅豆說。
其實春梅沒有看錯，韓新宇就是心裏有事。
“伯母，你別勸我了，我現在不想回去。”
“……我沒有生氣，我現在挺好的啊。”
“什麽叫小飯店不適合我，我覺得挺好的啊，你們別看不起人。人家可不比你們差！”
一向陽光滿面的韓新宇面容陰暗，聲音也變得尖銳起來。
紅豆走出來時，正聽到這麽幾句話，頓時住腳了。
韓新宇正匆匆掛斷電話呢，回頭看見她時，怔了一下。
“新宇，你……沒事吧？”
“沒事。”韓新宇斬釘截鐵，頓時又笑：“就是家裏的一些事……我進去幫忙。”
看上去並不想讓紅豆知道太多。
“好。”紅豆尊重他個人意願。不過幾次三番地發現他打了電話，或是在旁邊發信息，神情都挺凝重的。看樣子，也並不是一件簡單的神情。
甚至，紅豆還忍不住猜測，他這是不是和家裏鬧矛盾才跑出來的。畢竟，看他的衣著舉止，實在不像是個普通人，在店裏當個服務員實在是屈才了。
想歸這麽想。可韓新宇始終不提，她也不好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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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世華又來店裏了，這一次他還帶著采訪、撰寫過紅豆和陽光快餐店的美食雜志《悅食》。
翻開雜志，這是一個專門的彩色封頁專欄，蘇世華的文字利落幹凈，又帶著獨屬民間的煙火氣。配上剁椒魚頭、樸實的陽光快餐店圖片，店裏的人們真是看得津津有味。
“哈哈，這拍得不錯。”
“這寫得也好。”
紅豆臉頰上染著點紅，對於上面蘇世華對她個人的評價，她覺得自己有點不足矣。
“那是紅豆你太謙虛了。”春梅說。
“可不是，我覺得紅豆大廚當然配得上蘇老師文中所寫。”李思文也說。
“今兒是個好日子，紅豆，咱們是不是得慶祝一下。”來到店裏們湊熱鬧的人們紛紛起哄著。
韓新宇只走了一會兒神，聽到大家的話，也跟著起哄說：“紅豆，咱們這還真得慶祝一下，正好蘇先生也在這個。”
紅豆想想，“我昨天做了一道肉皮凍，大家嘗嘗？”
“肉皮凍！”
“想起來就覺得香。紅豆，你又偷偷做好吃的了！”
紅豆聽到他們的話，哭笑不得，“哪有，就是做個小零食，準備晚上溫書吃呢。”
來店裏的不少熟客都知道她在備考，所以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。
倒是蘇世華有點兒興奮：“梁小姐，我可以嘗嘗嗎？”
“當然可以。”紅豆笑。
她從冰箱裏端出了那盤肉皮凍，取下盒蓋，大家只見得那玻璃碗裏堆疊漂亮的肉皮凍，仿若新月清輝，又似花樹堆雪，晶瑩剔透，冰冰涼的。
一人取了一雙筷子。
蘇世華是客人，所以第一個夾。他心情稍微的激動，這是在一見到這美麗的賣相時，忍不住酸了一句文：“如冰玉蝴蝶，撲簌輕盈。真幹凈漂亮。”
就連筷子夾起來都輕微地顫了一下，十分地Q彈。
紅豆從旁邊取了蘸料汁的小碗，“蘇先生，你蘸著試試。”
料汁是酸醬辣味口的，肉皮凍稍微浸了一下，就能放入嘴中。味道真是絕了。蘇世華臉上露出一個享受的神情，蒜味和醋味在那又涼又滑的豬皮凍上，和舌頭無疑，沒有一點兒異味，只有它獨有的彈軟。
“好吃！”到這個時候，說多了，反而都不如好吃兩個字有力。
聞言，大家也紛紛地湊上來了。
你一塊，我一塊，玻璃碗裏的肉皮凍裏去了大半，大家的臉上都是驚訝，續而覺得美味的神情。
“好多年沒吃上肉皮凍了，這可比我吃過的要美味多了。”
“以前吃肉皮凍，都是在年夜飯上吃的。我爺爺還在世的時候，做出來的也這樣好吃。”
“好正宗的肉皮凍！”
韓新宇也一掃陰郁心情，吃了一塊，靈舌一品，也忍不住嘆服地追著紅豆的身影。“怎麽才能做得這麽好吃呢？”
肉皮凍的確是好吃，無論大人小孩都愛吃，就是做法繁瑣，且容易做壞。
紅豆聽著他這一聲不自覺地發問，還真以為他好奇呢，臉上帶著爽朗的笑容，當著大家的面，倒也把自己做肉皮凍的過程說了。
“其實……倒也不是很難！”
不過要想做好肉皮凍啊，那可不簡單了。肉皮凍的主材料豬皮本身是廉價的，可是處理起來那可不容易。
她當初為了學到這道菜，可是一連好幾天都撲在廚師空間裏才解鎖好了，也主要是學處理豬皮這個手藝。
豬皮買好，首先就要把肥肉刮得幹幹凈凈，豬毛也處理得幹幹凈凈，不留一絲汙漬。過程中細心，去掉異味，且不能留有太多的豬油，豬油多了，肉皮凍就不會那麽透明漂亮。
它是冷盤菜，靠蘸料吃。
所以，重頭戲是在熬豬皮凍上。
想要做好皮凍，還得耐心。火不能大，鍋裏的水要半開不開，守在鍋邊，熬煮著，等待著，細心呵護著，待豬皮粘手。紅豆當時還趁著這個功夫，背了100多個單詞。
而肉皮凍做好了以後，放涼，入冰箱，隨吃隨取。至於蘸料，最好是多放點兒醋進去，這樣又解膩，又開胃。
“妙啊。”蘇世華聽完，嘆服地說：“說起肉皮凍，它其實就是一道北方菜，據說是努爾哈赤在行軍路程中無意發現的。北京、山東、東北等地，比較常見，東北的皮凍是傳統版本，什麽也不加，單純清水熬制，又稱之為清凍。只有凍，沒有皮肉，顏色乳白，切條塊蘸料吃。還有花凍，肉皮凍裏混著切好的一條條肉皮，肉凍入口即化，嚼勁不錯。至於北京和山東的肉皮凍，都是混凍，加醬油、老抽，顏色為醬色，放黃豆、花生、雞肉，蘸著蒜醬吃。”
有學問的人就是不一樣，這一開口，就叫大家嘆服。
紅豆只是做菜，不曾了解過這些食物的背後，此時一聽說，也起了濃厚的興趣。美食譜裏不應該只是單純地記載著做法啊。
她不知，在她心裏起了這個想法的時候，在她腦海中的美食譜忽然散發出一陣奇異的光彩。
惹得紅豆短暫地失了神。
不過，一會兒她也沒有研究出是什麽問題。只能等，有空的時候進去瞧瞧。
韓新宇笑著說：“紅豆做的這肉皮凍也十分豐腴清爽，很有嚼勁。”
聽他這麽說，食客們也紛紛認可。
很快，那一玻璃碗的肉皮凍也快被掃蕩一空，紅豆趁機趕緊嘗了幾塊。
這一天晚上的時候，紅豆並沒有如以往那樣溫習功課，而是早早地就進了廚師空間裏，她等待已久了，一星菜肴也都全部都點滿了經驗值，不知不覺她的廚藝值在美食譜裏的評價也達到了一星級廚師，對應現實世界，應該大大小小的是個餐廳的中級廚師了。
今兒，就是該她解鎖美食譜的二星菜譜的時機了。
紅豆緊緊吸了一口氣，還有點兒小緊張。就在她默念解鎖的時候，赫然發現半空中原本金光閃閃的美食譜開始快速翻頁，且煽起了風流，她似一片樹葉般輕飄飄地就被卷了進去。
準確來說，在廚師空間的，應該是她的靈魂。原本窗明幾凈又古典又現代的廚房開始扭曲，變形，這可把紅豆嚇了好一大跳。
不知什麽時候，她身邊的場景已經完全變了。
只見得原本那些模糊的影子已經化為人形就在身邊，四處都是嘈嘈雜雜的聲音，熱火朝天的。
“說你呢，發什麽呆？”
“趕緊的。”
“來個人，來個人……”
紅豆擡頭就見身邊場景完全變了，眼前的一切仿佛就像是電視劇裏上演的民國廚房，人來人往，竈臺上熱鬧地炒菜，火苗兒都要躥進鍋裏，穿著縫補衣衫的壯年中年，敦敦敦正在切菜的少年，胡蘿蔔、卷心菜都切成絲兒。有正在用蘿蔔雕花的，一盆盆水兒洗菜的，燒火的，端菜的，可忙活了。
而指揮若定的正是一個幹瘦老頭。“火大了……快點兒，那道西湖醋魚趕緊上，外間正在等著呢。”
她後肩被人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。
“還在這個躲懶，快去洗菜，你還想不想學切絲兒了？”
紅豆回頭看見一個小少年正對她擠眉弄眼。
“你……”紅豆還完全沒有反應過來，就被他拉著到外面堂屋了。
“哎，上哪鬼混了，趕緊把這盆蘿蔔洗了，一會兒還得用呢。”旁邊人說著。
紅豆被迫開始洗白蘿蔔，嘖，這白蘿蔔又大又壯，重點是很新鮮，紅豆也就只在美食空間見到過這樣好的食材。
不對，這裏是哪？
她洗著洗著，腦子回竅。
正在往井裏打水出來的小少年還在念叨：“你啊，知道你想用刀，可咱們不是學徒嗎？得洗一年菜，管事見著行了，咱們才能拿菜刀。下次可別在廚房裏幹站著了，文師傅是沒空瞧見，不然咱們又得挨管事罵了？”
“咱們是學徒？”紅豆眨眨眼。
小少年：“對啊。”
“那……你叫什麽名字？”
小少年一聽楞了，趕忙把手一搭在紅豆的額頭上，奇怪地嘀咕著，“你這也沒有發燒啊。”
紅豆一雙眼睛瞧著他，清澈幹凈像水一樣。小少年被她看得耳根子一紅，“韓清啊，你忘記了？”
紅豆抿嘴：“你認識我？”
“紅豆，咱們一塊來學藝的，我能不認識呢。”小少年這下著急了。
“你別……我沒事。”
“你好好坐著，我來洗吧。我看你不大對勁。”小少年韓清占了盆，他只是把袖子往上一撈，動作十分利落幹脆，拿起抹布洗著白蘿蔔，一擦新鮮的泥兒就去了。
紅豆也搞不清現在是什麽狀況，只能坐在旁邊的小墩子，一邊看著這院子裏熱鬧的場景，一邊瞧向不斷捧著盤子跑出去的快腿小廝。
很快她也弄明白了，這裏應該是一個酒樓的後廚，還是民國的酒樓後廚。
至於她怎麽來這個的，肯定是美食譜的原因。
不知為何，她的心情還挺平靜，似乎能夠接受一切。小少年韓清還挺擔心她的，時不時還問候他一聲，紅豆試探地從他嘴裏挖出一些事情。
也許是因為少年的緣故，韓清根本沒什麽心機，也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勁。
她漸漸地弄明白了，這裏是廣陵府的雀花樓，她和小少年韓清都是雀花樓廚房裏的學徒，已經進來一年了，因為一直摸不到菜刀，“她”最近心情不大好。
“紅豆，你別急啊，文師傅最近打算收一個弟子，咱們肯定有機會的。”韓清苦苦勸說，生怕她想不開。
這個文師傅，在他的描述裏，也就是這個雀花樓的主廚，也是江陵府最厲害的廚師，不謙虛地說，還是江南一帶的神廚，許多達官顯貴都以吃上他的菜為榮。
紅豆腦子還是嗡嗡地響著呢。她還不知道美食譜把她放在這裏來是做什麽的？
“沒事，我……”紅豆這句話還沒說完呢。
就聽到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，“文師傅做紅煨魚翅啦！”
“咱們趕緊去瞧瞧。”
“文師傅不是做江浙菜的嘛，怎麽還做湘菜了？”
“今兒肯定是那位爺又來了！”
學徒們、年輕的師傅們聽著聲音全都往廚房裏去了。紅豆一聽到紅煨魚翅，也是好奇，而小少年韓清更是無比激動地拉著她的手，“紅豆，咱們也去瞧瞧。”
在他看來，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學師時候，還是大菜，文師傅最擅長的一道菜。這不，他們到的時候，幾個壯年人把門都攔住了，大家也只能圍在外邊看，只見裏間幹瘦的文師傅一雙枯瘦的手正拿出一個湯盅，他旁邊幾個年輕的廚師切料，拂弄雞湯，或在側幫忙。
小少年韓清激動得臉都紅了。
紅豆也認真地瞧著。
紅煨魚翅她聽說過，也就是在上次做魚翅瓜湯的時候百度了一下魚翅，當然，現代早已經不用魚翅了，都是替代品。
但見那雙幹脆枯瘦的手從彩花粉底湯盅中取出了早已備好的魚翅。
紅豆聽到小少年韓清說：“這一定是玉潔魚翅，據說它可是魚翅中的上品，發得真好，真漂亮。”
紅豆凝視了一眼，雖然離得遠，可也見它水晶般的剔透。
文師傅神容若常，他那一雙手卻穩得不行，細心地用白稀紗布包好了魚翅，旁邊的廚師已經把大碗缽備好，竹箅子墊了底，準備好了熬得清香蜜色的雞湯，切得漂漂亮亮的姜蔥。
文師傅一言不發，親自往裏面註入適量的雞湯、花雕酒、姜蔥，就蓋上了蓋子。
熱氣撲騰，就這麽靜謐了半個小時，大家該忙活的忙活，看熱鬧的看熱鬧。時辰一到，又紛紛地過來了，只見文師傅從裏面取出了煨好的魚翅，白氣輕輕，香氣撲鼻地牽人魂魄。
“好香。”縱是嘗過了不知道空間裏多少美味的紅豆，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。
其他人更加如此。
煨魚翅的這道湯文師傅沒要，旁邊的年輕廚師卻樂呵呵地用湯盅盛了，放在旁邊，對管事使了一個眼色，想來是留給他的。
文師傅不管，他滿心眼都在魚翅上呢。
他接過年輕廚師們遞的五花肉墊底大碗缽，魚翅放在上邊，接著放下一只大母雞，一只豬肘，花雕酒慷慨地灑落在肥雞肘子上。
接著，加水沒過肘子，蔥姜鹽放下，大火燒開後，轉小火。
待日影兒漸漸地向嘉樹花影裏移去，暮色如金灑入了院子裏，又不知何時，天幕也變得墨藍。
那股攝魂奪魄的香氣越來越濃。
紅豆和韓清剛才被催著洗了不少的菜，還在這美妙的香氣裏吃了一頓沒有滋味的晚飯。
“開了！”年輕廚師喜洋洋的一嗓子，頓時叫喚來了看熱鬧的學徒雜役們。
還是依舊，門前人攔著，紅豆和韓清來得快，占了一個好位置，只見得文師傅令人掀開蓋子，那霸道的濃香頓時擠占了每個人的口鼻，多少人咽口水的聲音都開始響起。
端出來的魚翅散發著一種柔和的金色光澤，汁兒正慢慢地往下邊墜，可想而知是多麽的融爛。
裝入漂亮的彩花湯盅中，仿佛一朵正在盛放著的玉菊。
文師傅又取了濃汁、雞油下鍋酥了一下，就一下，便蓋在魚翅上邊。
這時，湯盅裏的玉菊也仿佛被水晶包裹著，呈現出它的絕代風華。
“好了，送過去！”湯盅一蓋，濃香遮掩，可是滿屋子的香卻仿若天堂般的美妙。
“好嘞！”
文師傅忙完了，正被笑得如菊/花的管事諂媚著，幾位年輕的廚師也都圍著他。
韓清戀戀不舍地移回視線，喉嚨一動。“好香啊，要是能夠嘗一嘗就好了。”
紅豆何嘗不是這麽想的。
可惜，他的這句話惹來了一邊人的嘲笑：“真是鄉下來的小子，你知道這魚翅是什麽嗎？”
韓清並沒有和他們爭辯，廚房裏是最講究輩分的地方了。只是眸底有些黯然。紅豆註意到了，“你沒事吧？”
“沒事，總有一天我也會像文師傅一樣。”少年低低地朝她說著。
“嗯。”
紅豆的意識再次回籠時，發現已經是次日了，雀花樓的廚房依舊是那麽忙碌，而今天有點兒不一樣了。
管事沒讓他們倆繼續洗菜擇菜，反而是叫他們去砧板那兒切菜。
聽說今天城裏白家的姑奶奶準備素宴，什麽萵筍、包心菜、菠菜、竹筍、蘑菇、雞毛菜、胡蘿蔔、白蘿蔔等等，豆腐、藕啊都要切，廚房裏的人快忙活不來了。
“趕緊的，都趕緊的，可別耽誤了時辰。”管事的嘴上都忙得起泡了。
切菜的學徒們普遍年齡都在十七八，這個年齡都已經娶妻了，瞧見紅豆倆小孩也是笑瞇瞇地指點他們，並沒有那種防備嫉妒之心。
小少年韓清鼓勵她：“好好幹，文師傅可都在看著呢！”
紅豆拿著菜刀，也跟著緊張起來了。
小少年韓清雙目註視著砧板，刀起刀落，切絲兒、塊兒，平切橫切，整齊幹凈，清爽利落。
看得紅豆一楞一楞的，再看旁邊這些切菜的學徒，真是十二種刀工，般般厲害，讓她自行慚愧。
說起來，一直以來她都在學習美食譜裏的菜肴，刀工方面沒什麽進步。好不容易有這麽個機會，她得好好學習才行。
紅豆的目光也變得堅定起來，她認認真真地觀察著大家，一天跟下來，閑時聽著他們聊天，又從中學到了不少的技巧，被指點改進著。累是累了點，不過實在滿足。
管事的似乎也擔心他倆身上出問題，時不時過來巡查一般，看見韓清身邊切的菜，滿意地點點頭，看見紅豆時，雖然輕微地走了一下眉頭，倒也沒說什麽。
紅豆頓時松了一口氣。
就這樣，日子漸漸地過，每日切切菜，練習刀工，紅豆都快不記得這是一個夢，還是那些記憶是一個夢了。她很喜歡這裏，和小少年韓清混得越來越熟，不知什麽原因，她似乎一直出不了這個院子，有時一晃眼過去，又是一天。
看來的確是美食譜搞鬼！
要不然，還會真的以為自己穿越了呢。
她的刀工真是日漸精妙。
“不錯！”忽然自背後聽到文師傅的聲音。紅豆回頭就見這位江陵府第一神廚，伸出手拿了拿她切的雞肉絲，放入水中拔了拔。“叫什麽名字。”
“紅豆。”紅豆緊張地說。小少年韓清也和她一樣緊張。
“你們倆明兒開始跟著王聰。”
一個胖乎乎的廚師，笑瞇瞇地正瞧著他們倆，“文師傅都說了，以後你們倆就跟著我。”
真是驚天的驚喜，天大的餡餅，紅豆和小少年都是難以置信。
文師傅走開了，他去指點年輕的廚師們。
王聰卻笑著說：“你們倆不錯，文師傅也瞧中了，以後就跟著我學做菜吧。”
可以說這就是驚天的一大步，直接就從切菜的學徒升級到跟班的學徒了，外間不知多少學徒們都嫉妒地紅了眼睛。
王聰轉身後，韓清看著紅豆，興奮得眼睛都紅了。他無聲地說了一句話，“一起努力！”
從那天開始，紅豆兩人就不再切菜了，而是跟著王聰師傅處理著食材，從簡單的青菜開始，熬湯，涼拌，清炒、滑炒、爆炒，並且指點顛鍋勺功。
紅豆學得很認真，她也註意到文師傅時常過來瞧瞧，倒也不說什麽，一個月後，開始說那麽幾句話，每次他說的一席話都讓紅豆兩人醍醐一醒，臉紅不已。
紅豆更是拋棄了往常在美食譜裏學到的，認認真真地打基礎。
時間一長，果真是覺得這裏面有大功夫。
“紅豆，韓清，你們倆誰被文師傅看中了啊！”
“聽說文師傅打算在你們倆之間選一個弟子呢。”
院子裏大家說著，也有那麽一些帶著嫉妒心故意挑撥的，韓清臉都黑了下來。“胡說八道什麽，八字都沒有一撇呢，再說，文師傅自然有他的意思。”
大家被他一說，都紛紛住嘴了。
韓清卻擔心紅豆想多了，“紅豆，你知道我……”
“你說的沒錯，這是文師傅選的，咱倆是朋友，可不能因此生分了。”紅豆認真地說。
韓清：“你啊。”
也就個把月，小少年也如春天的樹一樣開始抽條了，身形開始修長起來，面容也變得俊秀起來。此時一雙眼深深地望著紅豆，裏間墨黑濃濃，仿佛有許多未盡之言。
“怎麽了？”紅豆問。
“沒什麽！”
紅豆總覺得他似乎有什麽話想說，“你耳根子好紅啊，沒事吧。”
紅豆靠近他要觀察時，又被他拍開了手，“我沒事！”
可臉卻微微紅的。
“紅豆，韓清，文師傅叫你們？”一個小學徒過來傳話，兩人都怔了一下，隨即跟著去，沒想到這卻不是去廚房，而是去一個堂屋裏。路過的人們看著他們都似笑非笑，面孔有點兒猙獰，更多是嫉妒。
這時，紅豆也隱隱明白了。
難道是這位文師傅終於決定要收徒了！
正好，她和韓清對視上，他也很緊張，但看著她更多是擔憂。
他猛然地牽住了她的手，頓住了腳步，“紅豆，不管文師傅收誰為弟子，我們倆都不能生分，你說過了的，咱們要一起努力！”
紅豆被他這番話震驚了一下，趕緊點頭。
卻見他笑了，色曉春花，幹凈清明。“走吧。”
在踏入堂屋的門檻時，他才松開了握住她的手。
屋裏，文師傅站著，他旁邊還站著管事們，年輕的廚師們，他們全都註視著紅豆和韓清，眼中帶著羨慕。
“見過文師傅，各位管事。”兩人連忙道。
文師傅不愛笑，可今兒他的心情卻委實不錯。“你們倆應該都知道，我很早就放話說過，要收一名弟子的。”
這句話釣得堂中央的紅豆和韓清，心肝都跟著顫了一顫，文師傅江陵府第一神廚的名號，可不是隨便說說的，在場的人都見過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廚藝，誰又不想得到他的真傳呢。
文師傅停頓的時候，整個大廳裏靜悄悄的。
文師傅哈哈一笑，“我本來是打算從你們中選一個的，可是啊，你們倆都好，我實在選不出，花了眼，就決定一起收了。”
此話一出，滿堂都驚訝了。
紅豆和韓清更是喜不自勝。
“師父。”
兩人跪地敬茶，又立了名分，韓清為師兄，紅豆為師妹。從此跟在文師傅身邊學習。
文師傅雖然是江浙人，可學得雜，十大菜系都稍微精通，更是擅長蘇浙菜。
紅豆韓清兩人跟在他身邊學習，只覺得面前如同一個沒有底的海洋，一年又一年，少年變作青年，他們倆也漸漸成為了雀花樓的廚師。
“師妹，今兒做的這道宋嫂魚羹，你看我的如何？”兩人經常一起學習，也一起比試。
紅豆嘗了一下，臉上露出笑顏：“師兄，不錯哦。鮮嫩可口，微酸味美。這道菜可以算是出師了。”
韓清也跟著笑：“還是師妹厲害。我啊，天賦不夠，努力了來湊。”
許是學了美食譜那麽的菜肴緣故，紅豆在做菜上顯示出一種獨有的天賦，經常為文師傅所讚嘆。
韓清舌頭靈，品菜更是能夠觀察細微之處。
“師兄，咱們倆就別說那麽多客氣話了。”紅豆無奈。
這些年跟在文師傅身邊學習，光陰如梭，一晃五年。漸漸地，她都快分不清，這到底是現實，還是虛幻了。
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。
開始她還想，後來漸漸地就不想了。
也許這樣也不錯。
正是春季，百花綻放，院裏的槐花樹都開出了白嫩如雪的花兒。紅豆讓小學徒打了槐花，打算給文師傅做個槐花飯，他就念著這一口。
“有看見我師兄嗎？”紅豆找了半天，沒見韓清人影。
幾位廚師笑著說：“紅豆，你師兄出門啦！”
“他不是去富記了嘛。說是給你買蕓豆卷去了。”
紅豆納悶，應了大家一聲“曉得了。”
卻見他們都笑瞇瞇地望著他，露出了些許不可言說的神情。也就今年開始的，每次打量她和韓清都這副眼色，真是奇奇怪怪的。
“童兒，你過來幫我洗槐花。”
“好嘞，紅豆姑娘。”
槐花飯並不難做，方法也簡單。原是一道簡單的豫菜小吃，她家師父的娘是北方人，自小為了節省糧食，到了春天就拿這道槐花飯哄他開心。
紅豆每年都給文師傅做，曾經在課本上出現的槐花飯，到現在已經是刻在了心裏的美好記憶。
小學徒認認真真地在一旁，把枝上的白色槐花摘了下來，一朵朵地洗了幹凈，開水燙過，捏去水分。
紅豆獎勵了他一塊丁丁糖，接下來便是自己的功夫了。
這弄好的槐花她細膩地拌上面粉，上鍋蒸上約20分鐘。調了一份汁兒備用，這汁兒用蒜泥、辣椒面、蔥花、醬油、醋。好了以後，拌著吃。
文師傅這幾天胃口不大好，紅豆做好了就給他送了過去。
下樓的時候，卻忽然覺得腦海裏一直沈寂的東西發出了璀璨的金光。
是她差點遺忘了的美食譜。
短暫地幾秒過去，她忽然隱約地知道了它的意思，是她在這裏呆夠了，也該離開了！
忽然，朦朧地穿過水面的一聲呼喊，喚醒了她。
“師妹！”
她擡頭看見樓下青年正提著一包糕點，朝她走來，俊秀的臉龐上還帶著笑意，一雙眼睛裏都是他。
“師兄……”
“給，你愛吃的蕓豆卷。”
“謝謝師兄。”
紅豆接過油紙包。
“你怎麽了，臉色不太好看？”韓清望見了她面容蒼白，罩著郁郁冷氣，擔憂地問。
紅豆一笑，“沒事。師兄，你等等，我給你拿一碗槐花飯來。”
“你又給師父做了槐花飯啊。好，我等著。”他說。
紅豆心頭匆匆，她要離開了，她不舍地看了他一眼，又看了一眼這雀花樓的後廚。背後還聽見韓清在說：“好久沒吃你做的槐花飯了。”
他的聲音慢慢地隱藏在沒有光陰的河流中，而她的身影也從那個時代裏剝落而出。
一晃眼，眼前又是窗明幾凈的廚房，她又回到了廚房空間中，半空中被金光籠罩的美食譜是合上的。
之前種種，仿若一場夢。
又仿若經年。
她心裏有點說不出的疼。
可是慢慢的，那些情感開始淡了，記憶還在，可卻沒有那麽真切了。
紅豆知道，是它在發揮作用！
她伸手觸碰到美食譜的時候，忽然發現和之前不一樣了，它完全大變樣了，又或者說升級進化了。
空星一星的菜，她解鎖了的，全部都化成了薄薄的一頁。就仿佛這些都是學前知識，而她面前的二星菜肴界面與眾不同——
只見那上邊十大菜系，中西餐分立兩側。旁邊竟然還記錄著她學過的所有菜肴，沒錯那都是在和文師傅、韓清身邊學習的，刀工、勺工、翻鍋三大基本功點亮，江浙菜學習進度60%，其他的也都有5%。
二星不像是她以為的一星，雖然需要解鎖，可是所有的菜肴都在她的面前，可隨意解鎖。甚至，她竟然還得到了一種隱隱的知識，知道了剛才那如同穿越時空的事情是怎麽回事。
那是二星的試煉關，也是以後一些高難度菜的試驗關，夢回一個年代，回到當年厲害的廚師身邊學習。
言傳身教，經歷時光煉化。
一旦通過，她將受益無窮，與此同時，一旦回到這裏，過去所經歷的一切情感都會慢慢淡化，不會傷害到她。
雖說如此，可是第一次體驗的紅豆，卻有一種不知是莊生夢蝶還是蝶夢莊生之感，心裏空落落的。也致她根本沒有細細研究這本變異了的美食譜，而是退出了美食空間，懶懶地躺在沙發上。
“不要再想了。”她告訴自己。
她沒有看手機，也沒有去查文師傅、韓清，她要徹底地把試煉和現實分割開來。
她是陽光快餐店的廚師，紅豆。
在這裏，她不再是文師傅的徒弟，韓清的師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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